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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之后的一周,我反复点开那张照片,反复嚼着那两句调情的评论,反复死去又活来。

  靳译肯到底是怎么把她从司柏林手里追到手的啊,用了多少心思,花了多少精力才把到她的啊。

  教教我啊,哥。

  当然我也没有忘记记下龙七的账号,没关注,就每天手打着刷一刷,其实她也很少发状态,倒是个点赞达人,对于那些自己做了模特的摄影作品,那是一点都不吝啬手下的赞,关注列表里也多是一些时尚和摄影相关博主。

  往前翻,她更新过几次生活照。穿着上誉制服的,大多是跟林雾和司柏林和几个男女生的学校生活,练排球,玩鼓,团体合照;穿自个儿衣服的,则是跟林雾和另一个女生一块儿的喝茶组局日常;她一个人的,就多是一些在摄影棚的花絮照片,局部,没正脸,有临时做的美甲,光影里的涂着亮片眼影的眼睛,掉在鼻尖上的一小撮假睫毛,自己剪的层次不齐的发尾,和不小心被眉刀刮伤的下巴。

  怎么,就越看越喜欢。

  还有一张连人带景的,发布在夏末,照片里,她背对着镜头坐在一辆车的车头,盘着膝,腿上盖着毛毯,车子停在半山腰,栏杆和马路是湿的,寻思刚下过雨,山下城市建筑内透光就跟漫天星光似的。

  我看周一乙和尤卷在群里分析了半天,得出,给她拍这张照片的是靳译肯。

  往前推算时间,那可能就是靳译肯和她确定关系的时刻。

  成功把她追到手的时刻。

  答应他的时刻。

  妈的,脑内弹幕停不下来,越脑补越是苦,苦中又带蜜,但是排山倒海都压不过一句我喜欢,我回复说,怎么办,魔怔了,满脑子都是她。

  “那就见她。”周一乙回。

  两个礼拜后的周末下午四点,我打着瞌睡,被尤卷连着五个电话叫起来,她疯了一样在那头尖叫,我听了半分钟,等到尤卷平静下来,她对我说:“付梓,你来我家。”

  “来你家干嘛?”

  “你知道吗,我跟龙七她表哥家在一个小区一栋楼,她六楼我家八楼。”

  “我知道啊,我跟周一乙一直在想,你爸妈当初怎么想的去买楼梯房的八楼。”

  “我刚回家,经过六楼,看见龙七在楼道口玩手机,她家门关着,我观察了会儿,她挨那儿站好一会儿了。”

  我的耳朵一尖:“你的意思是?”

  “我觉得她忘带钥匙了,家里没人,她得在门外等。”

  “所以,”我紧接上,“我来你家的时候,经过她那儿,说哦哟好巧你在干嘛,然后叫上她去你家一块儿坐坐?是这个意思吗?是这个意思吗?”

  “对啊!对啊!”

  尤卷激动地连回我两声。

  我快乐地要飘起来,五分钟内梳头穿衣冲出门,尤卷家离我家就两个站的距离,加上我火急火燎斥资打车,十分钟出头就赶到了她家小区楼下,尤卷在阳台上开窗朝我挥手,我气喘吁吁,比划手势问她还在不在,尤卷用力点头。

  我一口气跑上五楼,扶着墙顺了顺,走上拐角平台的时候,就看到了她。

  就跟尤卷说的一样,她正倚在门边,耳朵挂着耳机,抱着手臂看着手机,嘴里正低声念叨什么。

  我手心紧张地发麻,两腿倒是很有种,一步两步往上迈,但我知道我虚得很,心里头连跟她打招呼的第一句措辞都还没想出来,但是很巧,离她还有两个台阶的时候,她刚好转身松了松脖颈,我一怔,她看见我,摘下右耳的耳机。

  那瞬间满脑子就是这个人穿居家服也好好看,这一般谁能看到?谁能看到?我他妈就问谁能轻易看到?我说学姐你好这么巧啊,她把左耳的耳机也摘了下来。

  “我住这儿,你?”

  “我找我同学来的,她家住八楼。”我朝上指。

  “哦,真挺巧。”

  “学姐你站门口干嘛呢?”

  “蹭wifi。”

  “啊?”

  她当着我的面,把她家门咔一声打开:“又五分钟了。”

  这。

  尤卷这侦查能力不怪当初周一乙喷她三节课。

  里头,她表哥正蹲在客厅路由器前埋头摆弄,头都不回,砸来一句:“别催我了别催了!我约好的联机比你着急啊!这不修着吗!”

  她将门砰地一声拉上,顺便被我瞄到了她的手机屏幕,是个在线的法语教学平台。

  “你在学法语啊?”

  “对,赶着交线上作业。”

  “要不……”我顺杆儿说,“你去我朋友家做吧,她家网速挺快。”

  门咔得一声开,吓我一跳,她表哥从门缝探出头来:“好了!修好了!”

  操。

  她抬手接住门:“没事,你上楼吧,我这儿好了。”

  “哦……”

  我嘴上这么应着,说着那就好,脖颈那是僵得不能再僵,这他妈怎么就不按我的套路走。转头往楼上踏的过程,一步两步都没有实感,虚浮得很,而后听见手机在兜里响,接起,周一乙在那头跟我说:“付梓,尤卷出门了。”

  “什么?她出门了?她不是让我这会儿过去?”

  有一瞬间我是当了真,顺着就问出口,三秒后反应过来,往楼下看,周一乙估计也是接着尤卷电话来的,比我到得晚,在四楼的楼梯口探头朝我看着,我再抬头,尤卷在八楼楼梯口朝我比划手势。

  我懂了。

  我回头看龙七。

  她听见了我的话,没有立刻进屋,把着门,看我。

  “那……怎么办呢,”我开始胡编,“我都到了,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?”

  “半小时后来接你。”周一乙应和。

  “半小时啊……半小时好尴尬,我回家也不是,在这儿等也不是……那我还是等着吧,在你家门口等着吧。”

  “付梓,演过了。”

  周一乙评价。

  我咔一声把电话挂断,装若无其事地往上走,才走了两个台阶,龙七喊我:“付梓。”

  我回头。

  她看着我,额头朝屋内斜了斜:“在我这儿坐着等吧。”

  美得很,周姐这主意,比尤卷那主意还美。

  半分钟后,我就喜滋滋地站在了她家玄关门口,她打开鞋柜,帮我拿了双新的毛绒拖出来,我低头穿的时候,她突然挨近我,一手撑着鞋柜,一手折过我的身子,把我背后的门拉上。

  那瞬间我俩的肩相碰,她的脸就在我耳朵边一指的距离,那种淡淡的夹着奶香的气味从她的脖颈散到我鼻口,闻得出来不是第一回的淡香水味,也不是第二回的手霜味,是她自己原原本本的体香,从皮肤上,从胸衣上,从贴着皮肤的细薄针织上散出来,好闻得要命,那瞬间有点上头,我的耳根又开始热。

  还好她没发觉。她摘下耳机放下手机,转身就走去厨房帮我倒水。

  而我脑袋里还在回味刚刚一霎那的碰,她穿的上衣是那种修身的单排扣小针织衣,领口低,锁骨清晰,脖子上戴着一根很细的锁骨链,刚才挨近我的时候,那根锁骨链晃在了我的脖子上。

  她表哥朝我看了一眼,我认得他,也是北番的,叫龙信义,人特别高调,曾经一度以“靳译肯姐夫”的名号自居,后来还真有人当着靳译肯的面叫过他,那场面我跟周一乙都在,靳译肯顺着声儿看他一眼,他就立刻蔫儿了,转身朝着喊他“姐夫”的人拼命作嘘,从那之后就没怎么作过妖了。

  但是从那之后靳译肯也经常叫上他一块儿打球。

  她表哥进屋里了。

  我走进客厅,龙七从厨房出来,拿了马克杯与牛奶,她把这两样摆到餐桌上,打开靠墙摆着的可可粉的罐子,加两勺,加开水,加牛奶,随后用细的金属勺轻轻搅拌,她说:“付梓,你喝甜口的吧?”

  她叫我名儿。

  叫我名儿。

  “喝,我奶茶都点全糖的。”

  “那这对你来说不算甜。”

  她低着头笑。

  冬季的黄昏来得早,那会儿已经有金灿灿的光照进这个不算大的客厅,镀在龙七的肩膀和头发上,勺子搅拌的金属碰撞声叮叮咚咚响,她抬起左手把头发夹到耳后,再顺手拨到颈后,我看到了她细长的脖子,清晰的侧脸,耳垂上的小痣。

  我当时真想把她抱起来,但我又强烈意识到,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光下,靳译肯已经做过这样的事。

  抱起来,压墙上。

  脸又热,我侧过身,龙七看过来。

  “我家暖气大,你热就把外套脱了吧,放我房间沙发上,就你左手边那个门进去。”

  “噢。”

  我真装着很热的样子,松了松毛衣领,边走边脱外套,但是那个场面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,我仿佛能看见她被靳译肯抱起来时拨翻的马克杯,能听见两人肢体相撞衣服摩擦里的呼吸声,能看见黄昏金光从两人短暂分离的鼻唇间穿过,看见她额边的头发缠在他的脸上,看见巧克力奶顺着桌脚流淌到木地板。

  暗恋一个非单身的人就这么回事,糖是自己产的,刀也是自己给的。

  进屋后,我没来得及观察她的卧室,先看见放在床上的一套搭好的衣服。衣橱门也半开着,看着像待会儿要出门。而且怪就怪我眼睛尖,往衣橱内瞄一眼,就看见了一件明显是靳译肯的T恤混着她的睡衣挂在一块儿,他打球的时候穿过一次,我在他账号看见的。

  完事又觉得不行,我不允许自己做出这种偷窥喜欢的人的衣橱的事,抬手就把柜门关上,心里头波涛汹涌。同时手机叮一声响,周一乙在群里问我情况,我回复:快来接我。

  “干嘛?才十分钟,你这就享受完了?”周一乙开玩笑。

  “我觉得我好危险,我不能离她这么近。”

  “怎么了?”周一乙问。

  我低着头,打字。

  “我进入了一种很不好的状态。”

  尤卷打了个问号进来。

  “就是,”我接着打字,耳根燥热,“我对她,有生理反应了。”

  是真的,我也想摸她耳垂的小痣,想解她针织衫里头的胸衣扣子,想听她黏连在耳边的呼吸声,越靠近她,这些片段就在脑内闪得越厉害。所以我不该踏进这个房子,我暗恋是可以的,但这个举动是不行的,跨过了界限,占着她并不知情的便宜来满足自己的私欲,这是不行的,对她对靳译肯甚至对我都是不公平的。

  信息发送出去不到半分钟,玄关处几声敲门声,我立刻赶出卧室,龙七已经把门打开了。

  尤卷和周一乙站在门口,朝着龙七尴尬地笑笑:“付……我们找付梓。”

  “你们的半小时还挺快啊。”

  龙七对她们开玩笑。

  “怕被她记仇,赶紧回来了,”周一乙一边应付,一边朝我伸手,我低头换完鞋就拉上她的手,她把我拉出门,朝龙七挥手,“谢谢学姐,我们走啦,谢谢啊。”

  “对了,我刚泡好巧克力,你们要不进来喝一点儿?”

  “额……我们买了电影票,赶场。”

  “那好,”龙七很爽快,“那你们去吧。”

  “好的,再见学姐。”

  “学姐再见。”我的声音低如蚊,在周一乙身后朝她挥手。

  “再见。”

  那天晚上,我果然做了一个和她有关的梦。而靳译肯的账号,也在我被梦里头的潮热逼醒,心脏咕咚乱跳睡不着觉看手机时,刚好更新一条状态。

  发布时间是凌晨三点,照片是一根挂在台灯上的锁骨链,很细很细,我很眼熟。

  但当我点进去时,页面提示我没有权限可看,他已经把这条状态设置成了私密。

  所以他不是没有发过和龙七有关的状态。

  而是纪录下每一刻后,全部转进了私密相册,那个相册的账号权限可能只有他和龙七,可能只有他自己。

  之后再没睡着,我六点就出的门,结果在北番校门对面的便利店,恰恰好好碰上了同样起早来学校的靳译肯本人。

  进门的时候,他正在柜台前支付两罐提神饮料,今儿天挺冷,他在校服外套了个厚外套,看着依然很清爽,戴着耳机,刷着二维码,嘴里在讲话。我拿了面包过去支付,正好听见他对着通话那端声线低低的一句:“还有点困是不是。”

  我把面包递到柜台,他拿着两罐饮料从我跟前离开,对着那边温和说第二句:“我还好,我下次不这样了。”

  他走出便利店门,仍说着话,距离远,我没再听见,但是光光那两句就够了,我知道,我懂的,全听懂了。

  我死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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